等到李承欢安慰好他那个酸甜酸甜，像是柠檬糖的小徒儿的时候，时间已经不早了。
本来吃完就已经晚上了，现在应该接近子时，是要睡觉的时候了。
他对苏盐说的话，多少有几分哄的意思在里面，但小孩子不好好睡觉就长不高，这倒没错。
记得前世他最后看她的时候，苏盐虽然还是矮他半个脑袋，但也已经差不多和嬴初墨一个身高的，恰到好处的女友高。
或许这和他在前世的后来，把那些天灵地宝炼成的丹药当糖豆一样给苏盐吃离不开关系，但少女现在的身高，他倒也不讨厌。
性子酸甜，像是柠檬糖一样的，会送福利的总是可爱地喊他师尊的小萝莉，差不多就是苏盐现在的定位。
她和嬴初墨洛君然都不一样，所以才能被他记得清晰。
李承欢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，忽然就愣了愣神，然后他抬头看月，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谁，前世他半步天道，活得很久很久，但身边的人并不多，来来去去，能被记住珍惜的就这么几个。
但是谁，是谁的性子和嬴初墨一样温软，心底纯洁得像是水晶毫无杂质，在他的记忆中藏匿着？
李承欢记不清除了嬴初墨，苏盐，洛君然和公孙墨染，他前世还辜负了谁。
每当他想要记清的时候，就只能隐约记得有个身影就在断壁残垣中，四周都是血海，她的白裙上沾了血污，或是她的或是别人的，因为注意到他了，所以她转头，少女的嘴角上升，笑意中却是嘲弄和悲楚。
她的眼瞳像是一片死湖，因为有东西死在里面，腐烂了，所以就不见曾经的灵动纯洁，昔日干净清澈的眸子却只有恨和死寂。
她说抬头望月，闭上眼，像是叹息，而后目光才又回到他身上，只是这一次她的眼中连恨都没有了，她原本对他的感情，无论是恨还是别的感情，现在却都好像失去了能够承载的地方。
她的心死了。
少女伸出手，她的手指白皙纤细，但也染上了血渍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，她的嘴角就又有笑了，只是更像是自嘲，她伸出手指将未凝固的血渍涂上了唇，于是原本苍白的唇现在又有了玫瑰般刺目的红。
她叫他别对她悲悯，或是悔恨，她不愿再和他染上半点关系，那些两人之间的姻缘情愫，那些亏欠，会脏了她的黄泉路。
而后她挥剑，自刎。
少女的鲜血在空中绽出一朵花。
记忆到此为止了，想要记清的一切都中断，李承欢不记得她是谁，和他又有什么关系，每当他想要看清少女的脸的时候，月光倾洒在他的脸上，他看不清，只能望到一双透着死寂的眸子。
或许是他前世斩杀的某个魔族吧，所以才会那么恨他，李承欢记不清，他也不想记了，毕竟是前世的债，珍惜眼前人，才是他现在应该做的，
回过神来的时候嬴初墨在花海里坐下了，她的面前是一支筝，少女闭着眼，指尖飞舞，音韵缠绵悱恻。
李承欢走到她面前坐下了，他的脚步很轻，所以不会被少女发现，李承欢盘着腿托腮盯着嬴初墨认真的小脸，而后等了一会儿，曲终，少女睁开眼，因为看到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他了，所以就被吓了一下，而后脸上就满是粉红了。
“在弹什么啊？”
李承欢问，他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，但就是不说，假装不知道。
“没……没弹什么，就随便弹弹而已啦。”
“但我为什么感觉好像隐隐约约地在那里听过呢？……嗯？嬴初墨小朋友？”
李承欢原本嘴角就有坏笑，现在笑意就更加深了，他挪着身体来到少女身边，而后厚着脸皮坐下。
李承欢伸出手环过嬴初墨的背，他的手包裹住她的手，像是在教一样，在古筝上一下一下地弹出接下来她未弹完的音。
凤求凰。
因为是求偶的曲子，音调才会那么辗转反侧，带着些幽怨的味道。
她是想他了，但又不好意思说，所以才弹着这曲子想要他先来找她。
少女原本就容易害羞的性子，现在因为才被拿了身子于是就更羞了，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让他主动。
李承欢转头看她，但嬴初墨扭过头去了，她白皙的脖颈粉红粉红的，不能完全遮住的锁骨白皙精致，让李承欢有咬上一口的欲望。
这首曲子……是那些事还没发生前，李承欢还是白衣少年的时候，他亲手教给嬴初墨的曲子。
那个时候他虽然教了她这首曲子，但其实也并没有想着说要追求她什么，那时的李承欢，就只是想要他那个傲娇的小师姐对他吃醋，仅此而已。
但现在又没有什么说出来的必要。
“为什么要弹这首曲子？”
“都是……都是承欢，一直都不来找墨儿……”
因为只有两个人的原因，所以可以把自称换成墨儿了，很可爱的细节。但言语多少有幽怨的味道。
“不是刚刚才一起吃饭的吗？”
‘那不一样……墨儿说的一起是……两个人呀，就承欢和墨儿呀，大笨蛋。”
“现在的墨儿都学会骂人了吗？”
“欸欸？没有恶意的，墨儿就只是，因为承欢不懂墨儿的意思，所以才……才……”
怀中的少女慌乱起来了，她转过头来看李承欢，不想被他讨厌。小手在胸前乱挥着。
“懂的。”
李承欢抓住了她的手，欺负嬴初墨总是很好玩，但又不能捉弄及了，她是会哭的。
“墨儿没有恶意，就只是想我了，所以才弹了这首曲子，承欢都明白，所以现在才来到墨儿的身边呀。”
“坏人……又欺负墨儿。”
嬴初墨知道又被捉弄了，所以转过头去，后脑勺顶了李承欢的胸口几下，不算重，然后就把矜持放下，靠在他的胸口了。
“靠一下啦。”
“嗯。”
月色又是朦胧，轻轻洒在花海上。
过了一会，李承欢开口，
“身体好点了没有……还会不会痛？”
“不会啦，师姐帮墨儿治好了，身体暖洋洋的，很舒服。”
“墨儿和君然，咳……和大师姐……都说了什么啊？”
因为听到他口中喊出别的女孩子的名字了，所以嬴初墨转过头，好幽怨地伸出手，轻轻拉了一下少年的脸，然后才又转过头去，像赌气一样鼓着腮帮子，手臂插在胸前。
“刚刚才要了墨儿的身子呢……现在就这样，哼，不理了。”
“错了……”
“又不想承欢道歉，墨儿只想承欢哄一下，哄一下就好了。”
“但就这样，还会吃醋的吧。”
“墨儿哪有那么容易吃醋的……”
“怎么不会？都是个小醋坛子冒醋泡了还说没有吗？”
“才不会呢，就算有……也只是想要承欢哄了，墨儿也会想要承欢在意的呀。”
“那吻一下，亲一口，就不气了吗？”
“那就不气了。”
“那好。”
于是李承欢低下头，嬴初墨扭过脸来，少年在她的唇上轻点一下……或者说，本来是想轻点一下的，但她的唇瓣很甜且柔软，所以李承欢就不知不觉沉迷了，他伸出舌头，嬴初墨也不反抗，于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女已经好像被抽去所有的力气似的，瘫软在他胸口了。
李承欢挠挠头，有些尴尬，怀中的少女喘息了好一会才缓过来。轻轻在他的手臂上捶了一下，就当是被欺负所以报复了，李承欢没说话再狡辩些什么，于是嬴初墨就没再做别的什么了，她倒在少年的胸膛，看着月色琉璃，等到语气不那么颤抖，带着些许娇媚味道的时候才开口说着没说完的。
“师姐呀，治好了墨儿的伤，然后因为承欢不在，她就对墨儿说了好多好多话。”
“师姐说了好多事，和墨儿的和承欢的，虽然都是一些琐事啦，但墨儿能够听出来师姐其实是想说墨儿喜欢承欢这件事，她其实明白，很早就明白，只是一直都没说。”
“师姐说她曾经对爱的理解很简单且幼稚，因为喜欢，所以就像承欢心里只有她，师姐也自以为她就是承欢的心上月，能够照到承欢心底所有的地方。”
“但她说她错了。”
“师姐说她那一年，承欢因为听到李家灭族的消息，所以去了秦好久没有回来，她就一直等，在北亭山的山门前等承欢回来。”
“那个时候承欢不在北亭山，师姐守着山门，她的心里想了好多，她明白李家不在了，承欢会难过，会心伤，但她以为她的爱能够融化承欢心中的雪，所以山海皆可平。师姐说她那个时候的她一直都幼稚地相信着如此，她对爱的理解简单且幼稚，以为爱能胜过一切，包括承欢心中的伤，但又怎么会呢？”
“师姐说她等承欢回来之后，她无论怎么温柔地对承欢，包括把身子都给承欢了，但承欢就还是难过，心伤，即使在她面前笑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，但师姐明白承欢已经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白衣少年，只是因为顾忌她，所以才强装着笑给她看。”
“所以那个时候的师姐……就有了心魔，开始怀疑承欢对师姐是不是没那么爱了，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，这样小小的怀疑，在经过放大以后，就迷惑了她的双眼。”
“于是后来她离开了北亭山，等到承欢找到在北域的她的时候，师姐的心底就已经完全被心魔占据了。那个时候的师姐对承欢就只有恨。”
“所以才有了师姐刺承欢的那一剑。”
“师姐说她刺了承欢一剑，解了心魔后也明白啦。原来她的爱呢，并不意味着承欢的全部。她的世界很简单，就只有北亭山和承欢而已，所以即使受了伤，有了承欢的爱伤口就不会疼了。但承欢的话，承欢的世界就复杂得多，心中的伤，也比她要深得多，有些伤口她的爱治愈不了，但又不想看到承欢强装着笑的模样。”
“那怎么办呢？她该怎么办才好，这些原本师姐一直苦恼的，因为看到了……墨儿，就有了答案。”
嬴初墨的脸红红的，她低下了头，不敢直视李承欢的眸子。
“既然有些伤她治愈不了，有些爱她给不了，那就让墨儿……来给承欢爱，爱和占有不是一回事，师姐说她明白这个道理，所以……所以，墨儿待在承欢身边的话，她也不在意，最多算……算收了个妹妹了。”
“所以……所以师姐要说的，墨儿听懂了。她就是想要……想要让墨儿……墨儿和师姐一起，一起成为承欢的……妻子，服侍承欢的意思啦。”
嬴初墨捏着裙子，少女的耳朵红得好像要滴血，她说不下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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